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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92AN 艾欧尼亚 阿狸 阿卡丽 卡尔玛//
“阿卡丽，这是作什么用的？”
“阿卡丽，为什么要困着它们？”
“阿卡丽，我想要这个...”
一抹红白和一簇墨绿并行在午后纷繁的明亮集市。记忆里初次“正常”到访人类村落的狐狸拉着忍者小声地问东问西。她惊讶于平时无法仔细观察到的属于人类的创造力，无论怎么保持平稳的语调都掩盖不住内心隐隐的兴奋，小小的私心，则是想逗忍者玩儿。
阿狸试着像一般人那样跟着阿卡丽在街上闲逛，却还是引来了不少视线——虽然偶有自然生物来此嬉闹，但如此接近人型的狐狸乖乖地在街上走着的光景却是头一回遇见，更别说她还长着一把极其罕见的九尾和一副美得不可思议的容颜。阿卡丽本是为了堵住她的嘴才带她到客栈里吃茶点的，但如此安静坐着的狐狸反而成为了视线的焦点。
忍者所不知道的是，狐狸眼中的世界与自己所见的世界有着巨大的差别，她一直都不明白人们为什么要圈养随处可见的动物，为什么要强硬地转变物质的外形，也不知道那些纷繁诱人的美味是如何调理而成的。
“阿卡丽？”狐狸问得口干，正咽下一杯清茶，旁边的忍者却“啪”地一声拍桌而起，扔下几枚铜板拿起腿就往外跑，她受不了了。
忍者钳着紧追不舍的狐狸，把她带进了镇内最高处的一颗参天大树中，至少在狐狸的眼中是如此。阿卡丽拖着她走进大宅，又把她摁到人们敬仰的艾欧尼亚之魂面前。这个被那些愚蠢的僧人称作“天启者”的人，离开了道貌岸然的“长存之殿”，在战后重建的新镇里聚集了一大批有志之士，引导着这股新生力量走向一条全新的道路。她手下的人既不是她所唾弃的“均衡”之辈，亦非一味的暴力之流，因此阿卡丽选择把这儿当成修养补给之地，偶尔也会帮助他们解决一些困难。
“卡尔玛，这家伙很烦人，管管。”忍者跪坐在松软的草垫上，狐狸微微怔住，学着她一般乖乖坐好。
简洁的屋内焚着好闻的香，阿狸的心神也逐渐冷静下来，她感觉有一股力量充盈着自己的身体，这与艾欧尼亚空气中飘散着的魔力有着异曲同工之妙。
“既是你惹来的麻烦，应当自己解决才是。”纱帐内的女人缓缓开口。
“阿卡丽，她为什么要藏在白纱后面？”阿狸低声询问着，她皱起眉头，指了指在帘内打坐的女人。
忍者额头上冒出了青筋，一把拉开帘帐，半跪着起身靠近了不动如山的女人，压着不满说道：“东西，是你要劫的，人，是你要保的，一切事端皆因你而起，少给我推脱。”
阿狸借此看清了帘内的人，呆呆地说：“这人......我好像在哪里见过......”难以言明的感觉再次袭来，她不由得想到了索拉卡，那位可爱又温柔的人。
“啊？”阿卡丽闻言侧身，她实在地拍了拍阿狸雪白又有些单薄的肩膀，“那就是了，卡尔玛，人都说认识你，那就交给你了。”
话音刚落，忍者一溜烟就没了影儿。
“等等！阿卡丽！”狐狸看着忍者远去的方向，又缓缓转过头，趴着的狐耳暴露了她一颗七上八下的心。
装饰着暗红和暖黄色丝绸的房间安静下来，阿狸只能听到香烛燃烧和呼吸的声音。她好奇地打量着卡尔玛，柔软的墨色短发上箍着一颗翡翠似的宝石，肩后绽放着数瓣飞岩，在其中央旋转着双龙碧玉。阿狸一边在心里惊叹人的创造力，一边又觉着紧贴在她深褐色皮肤上的衣物太过拘束，为什么人要穿如此不适的衣服？女人在帘内盘坐着闭目养神，没有要说话的意思，阿卡丽不在身边，她也不太敢问，跪坐的腿有些发麻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定要跪坐着才行，见卡尔玛不语，又悄咪咪换了舒服的姿势，不自觉地探索着隐藏在女人身后的能量。
“你认识我？”卡尔玛感受到了生灵的探求，平静地睁开了双眼，当她看清眼前的魔法生灵之后，心居然莫名其妙地漏了一拍。
是什么？
没等到狐狸开口，天启者便再度闭眼，同脑海内游荡着的先辈们的灵魂交谈——他们都曾是“卡尔玛”，艾欧尼亚远古时代的圣人，通过不断的轮回转世附身在合适的人身上，引导着这片土地前进。狐狸的话卡在喉咙，见她又不看自己了，撅了撅嘴，也学她闭上眼，继续感受着周围的魔法能量。
“不可。”房间内莫名穿来一阵微风，一缕灵魂在卡尔玛眼前飘过，那是个有着金色长发的女人，她竖起食指抵住自己的嘴唇。卡尔玛感受到女人的波动，于是走向她，与她产生了联结。
“阿狸？”半晌，帘帐内的智者吐出陌生的词语，她神色复杂地看着狐狸。
“嗯？我就是。”阿狸睁开眼，小心地回应着，女人身后的能量过于强大，她确定自己应付不来，便只得老实听话——这是刻在她脑海里的，在诞生之初那群冰原狐教给她的生存本能，哪怕之后阿卡丽反复向她解释不用这样与人相处，当下的她也难以理解人类的这种想法。
这边的卡尔玛犯了难，那个先灵让她顺其自然，可她也不知什么才能算眼前生灵的“自然”。万一真让她从里到外变成了“人”，反倒会落成了“俗”，知而不言本是卡尔玛所推崇的大智，但若不语岂不是又成了大不敬？
“你......”一向平和宁静的智者发觉自己的声音竟有着一丝颤抖，她故作镇定地端起身边的茶盅，饮了一口清甜的泉水，稍作平静之后继续开口，“以后若有什么疑问或者需求，都来找我罢。”
“真的？”狐狸的神色变得明亮，“陪我在街上逛逛也可以？”
“可以。”
“我想......像人类一样生活？”
“可以。”
“结伴远行......？”
卡尔玛轻轻叹了口气，“这个我无能为力。”
眼看着狐狸又低沉了下去，卡尔玛紧接着开口道：“想要与人产生联结，只需你心怀善意便可，不过倘若来者不善，便要另做决断，此中学问，我都可教授与你。”
阿狸湛蓝色的瞳孔中闪着亮光，耳朵和尾巴都不自觉地翘起，卡尔玛却感觉后背生了一抹薄汗。
“你为什么要帮我？”狐狸小心地发问，“这应该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好处。”
“啊......阿卡丽......”卡尔玛催动着呼吸，使其保持平稳，“阿卡丽是我派去的，她欠下的，便是我欠下的，既然她欠你一条命，那我亦须助你获得新生。”
智者在内心感叹编织谎言竟如此容易，看着在一边开心的狐狸，又渐渐恢复了正色。
“跟着阿卡丽，或许不能体验普通人家的生活，却也能窥得波澜起伏的乱世之一二，”卡尔玛说到一半，望进对方平静又有些空灵的瞳孔，突然觉得这似乎是在引导尚且无知的狐狸选择她在人类世界的立场，她改口，“也可以留在镇里，我会安排人家收留你，体会平常人过的平常日子...”
“如果......”狐狸犹豫着开了口，“如果某天我说要离开艾欧尼亚......出海远行呢......？”
卡尔玛听罢，终于放松了神色，她明白了阿卡丽为何会遇到这只生灵，也明白了狐狸提到的结伴远行的深意，她微笑着说：“到那时我可以帮你登上从皮尔特沃夫驶来的商船，也会为你提供旅行必备的地图和书籍，前段时间有位探险家......”
帘帐里的女人开启了闲聊，她似乎很久没有与他人进行除了“艾欧尼亚未来道路身在何方”以外的谈话，仿佛此时的她并不是那个被人奉为神灵在世的“卡尔玛”，而是回到了那个在幼年时期一直躺在疗养院期待着窗外世界的自己，名为达尔哈的平凡少女。
“虽然瓦斯塔亚能够使用魔法与其他种族进行无障碍交流，但想要在人类社会生活，你还得先学会几门文字和一般常识才行，”卡尔玛浅笑着饮完茶盅里的甘泉，唤了侍女来给阿狸添上茶水以及糕点，“你可以在此留宿，若觉得跟着阿卡丽有趣，也尽管去烦她，她平日活得太过紧绷，多被人逗一下也是好的。”
阿狸听罢不由得想到昨日清晨的海滩上那个涨红了脸的小小忍者，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。
“摆在你面前的选择非常多，你若真犯了难，一可以跟随你自己的内心，二则可以来找我，若想和阿卡丽同住...她不大喜欢被人叨扰，但因欠着你一条性命，想来也不会拒绝。不过......”卡尔玛话锋一转，稍稍皱起了坚韧的眉头，“你真的想'变成'人类？”
屋外暮色渐浓，屋内香烛被风乱了光影。阿狸明显被这句话问住了，“想变成人类”，忍者粗暴直接的结论确实在开头刺中了她的心，她低头小声说：“我...我不知道...我只是曾经向往着......人类的......”
爱情。
“我......为什么......”
狐狸捂住自己的心口，另一只手深深嵌入草席，她努力催促着话语，却发现难以进行下去。为什么要向往成为人类？她沉默着问自己，欢愉与悲伤的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，竟连呼吸也让她觉得异常艰难。心跳声越发清晰，脑袋却开始嗡嗡作响，明明已经接受了那个结局，再次回想却仍旧让她万分痛苦。
“阿狸。”
泪水和汗水滴落，等视线再次清晰，狐狸已经被天启者揽进了肩头。
“不用勉强去想。”智者隐隐感觉到四周魔力的轰鸣，她赶紧起身把狐狸拉进怀里，一只手揽着她的肩，另一只手轻轻地顺着她的后背。卡尔玛唤来龙魂之力，安抚着阿狸动摇的心。她有些后悔如此直截了当的提问方式，但对方的回答是她必须探明的东西。然而看到此情此景，她也大概知晓了答案。
“你只要是你就好，”智者周身亮起了碧绿的薄光，变成一个罩子笼住了二人，“你想弄明白人们那些复杂的情感从何而来，因何而起，对不对？”
卡尔玛脑海中的声音开始制止自己，就如同当初制止她带头反抗一样，但是她坚持要做出自己的判断，至少现在她可以选择缓解阿狸的痛苦。
“所以你选择接近人类，向往着他们的快意恩仇，想亲自去体会那些情绪，”卡尔玛缓缓放开双臂，她捧起狐狸的脸，望进她迷茫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：“但这些都不用勉强，你作为你自己，同样可以去品味人间百态。”
“我自己...”阿狸呆住，慢慢理解着天启者的话语，她望着她身后的双龙，“我...我是...”
你是艾欧尼亚的至宝。
卡尔玛在心里回应。薄荷色的罩子光芒淡了，周围的魔力波动也渐渐散了去。
“你和阿卡丽的相处不也如同人类一般自然？”卡尔玛温柔的擦去阿狸脸上的泪痕，又拿起茶盅喂她吃茶，“人这种动物，和瓦斯塔亚也差不了多少，差的只是族群间的观念习俗罢了。”
“我......”阿狸汲着茶水，感觉鼻子有点发酸，“我没有......”
族群。
“有的，”卡尔玛接话，“现在便有了。”
“喂——阿狸，饿了没？”
消失了大半时间的忍者传来了喊声，卡尔玛看着眼前的阿狸亮起了眸子，也安心地露出了笑容。狐狸回过头看着来人——左手提着两只山鸡，右手拉着一串青鱼，摘了面罩的忍者脸上张扬着自信又得意的神情。
不，是，吧。眼尖的阿卡丽看着泪光点点的阿狸，突然就开始犹豫要不要走进房间，她那模样对自己来说可太难对付。
“喂卡尔玛，你怎么弄哭她了？”忍者杵在房外问。
“不是......是我自己想事情才哭的，”狐狸说着就起身往忍者跟前走去，坐了太久的腿有些发酸，让她不自知的挂了一副柔弱的神情。
“你别过来！”这谁受得了啊，阿卡丽在心里叫苦，她努力空出一只手，朝着阿狸砰砰扔出了两颗忍者用小丸子。
道具在空中破开来，烟雾散去，阿狸头上凭空多了几张布匹。她把它们扯到眼前，一看才发现是两件带着兜帽的斗篷，还有一张柔软的围巾。
“这个......”狐狸高高提着其中一件。
“你白天不是说想要，我寻思沙漠里也用得上......”
看着由乳白色和浅棕色拼凑的斗篷，排扣和边边还装饰着好看的三色羽毛和布条，阿狸不由得大喜，她快步凑到阿卡丽跟前，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折着耳朵想要碰碰她的鼻尖。
“你你你你要做什么！！”忍者脸上写满了羞涩的拒绝。
“谢谢你！”
“谢......什么......”
“也是欠她的？”卡尔玛从屋子里走出，她又唤来服侍的小丫头，让她们取走了阿卡丽打来的食材。
“就你懂得多！”阿卡丽瞄着紧盯侍女远去背影的阿狸，摇头给她理好了头发，“朋友之间，哪有这么多人情来人情去的道理。”
“朋友？”狐狸又蹙起了眉头。
“不然呢！”阿卡丽可懒得看她的神色，“我去剖鱼，你随意。”
“东西就先放我这儿吧，”卡尔玛接过阿狸手里的衣物带进了里屋。狐狸显得有些不舍，又才注意到另一件暗绿和深棕拼接的相同款式的斗篷。
“阿卡丽，另一件是......”
“穿那个，在艾欧尼亚林间活动比较方便。你拿去用，就当赔你昨天丢的那条......”忍者一点儿也不想再看这狐狸心花怒放的样子，快步走向厨房去了。
“阿卡丽做菜的功夫可是一等一的棒，”卡尔玛放好衣物，出来的时候手上挂了个菜篮子，带阿狸去往后山的田地，“可惜她不常来，所以就连我也很难吃上一回，正好你来了，咱们去多取些新鲜的葱姜蒜和辣椒。巧的是厨房里还有些她喜欢的土豆，今天估计能看她给我们露一手。”
“嗯。”阿狸对这样的转变还有些不适，她看着侧身蹲在枝繁叶茂的田地里忙活的妇人，好像有点明白她为啥要穿如此拘束的衣服了，“卡尔玛......”
“嗯？”天启者感觉有手掌落在自己头顶，抬头，看到逆着暮光的狐狸，不禁愣住。
“谢谢你。”狐狸表情温柔地像要化成水墨晕开一般，天启者强烈感觉到体内的灵魂与自己的身体产生了共鸣——她落泪了。
“......卡尔玛？对不起？”阿狸慌乱的蹲下来，卷起广袖，轻轻为她揩去眼泪，“我回来了......所以......”
阿狸话说一半，也愣住了，什么回来了？
“呼呼......”天启者看着狐狸笨手笨脚的动作和表情轻轻地笑了，她握住狐狸的手，庆幸夕阳掩去了她脸上泛着的红晕。
对上阿狸清澈的眼眸，卡尔玛以最温柔的声音说：“就当是回来了吧，欢迎回来，阿狸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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